幣圈「擠提」危機 (高天佑)

本文作者高天佑，為《信報》撰寫專欄「新聞點評」，此為節錄版本，原文請按此。

Celsius創辦於2017年，屬全球首批標榜「高息存款」的加密貨幣平台之一，吸納用戶存進各類加密貨幣，視乎不論幣種，活期存款年化利率（APR）高達6厘至12厘，每星期派息一次。另一邊廂，Celsius會放貸予有需求的貸款者，例如一家公司想開拓加密貨幣業務，又或打算創設新幣種，需要一籃子加密貨幣作為「外滙儲備」，便可向Celsius「借幣」。

換言之，Celsius的角色及功能相當於傳統銀行，把存戶資金轉手放貸予借款者，從中賺取息差。過去幾年幣圈火紅火熱，大量資金湧入，各類創業項目的預期回報率甚高，對Bitcoin、Ethereum等主流幣種儲備需求極大。正因放貸利率夠高，Celsius亦能以豐厚息率吸納存款。尤其在傳統貨幣「超低息」環境下，Celsius這類加密貨幣平台提供接近雙位數字息率，顯得非常誘人，還吸引不少自詡為「穩健」的投資者入場。

例如一個人把100萬美元現金兌換為Bitcoin再存進Celsius，享受8厘年利率，他或許心想：「我不是『炒幣』，只想穩穩陣陣收息，活期存款隨時可以走，應該風險不大，反正把現金放在銀行幾乎沒有利息。」但有別於傳統銀行，Celsius之類「加密貨幣銀行」尚未受到各國監管機構全面規範，對存戶的保障難以相提並論，一直有人質疑該些平台是否似「龐氏騙局」。

近日幣價暴瀉，Bitcoin和Ethereum分別在一星期內急瀉27%和38%，引起投資者恐慌，不少人擔心「賺息唔夠蝕價」，紛紛從「收息平台」提款撤資。結果，Celsius昨日宣布，鑑於「極端市場情況」，即時起暫停所有提款及轉賬服務，旨在「更好地保障客戶利益及履行義務」。該平台表示現正致力於促進流動性穩定，之後會盡快恢復提款及轉賬服務，可是未提及明確時間表。

姑勿論有沒有隱含「騙局」把戲，Celsius平台無可否認存在「短存長貸」問題，因其憑着活期存款靈活性吸引客戶入金，而放貸時通常訂有固定還款期，不可隨意call loan。因此，當大量存戶在同一時間提款，該平台手上流動性便不足以兌付，放出去的貸款又未到期收回，難免陷入「擠提」。

隨着美國聯儲局加息，加密貨幣本身「無息」劣勢進一步突顯。舉例說，以美元等傳統貨幣計價的主流資產，包括債券、股票、房地產等等，或多或少可提供利息、股息、租金等現金流回報。相反，僅僅「持有」加密貨幣不會產生任何收入，目前以加密貨幣計價的可投資資產選擇亦非常有限；至於向Celsius等平台存款以賺取利息收入，理論上及實際上皆難言穩健。

過去幾年幣圈火熱，原因之一（未必是主要因素）關乎美元等傳統貨幣長期處於「超低息」環境，很多投資者要為資金尋覓去處，加密貨幣被視為其中一條出路，較進取的參與「炒幣」，自以為穩健的旨在「收息」。惟現在聯儲局加息預期高漲，美國2年期國債孳息率已升穿3.1厘，勢必吸引不少資金回流傳統貨幣市場，並進一步導致加密貨幣價格受壓，造成惡性螺旋。

重蹈千禧dot-com崎嶇路

講到底，建基於區塊鏈技術的加密貨幣、去中心化金融（DeFi）都是新生事物，目前斷定這些玩意「前途無限」或「注定失敗」皆屬言之過早。但可以預期，在美元加息大趨勢下，除了英鎊、歐羅、日圓、韓圜、人民幣等傳統貨幣面臨貶值危機，加密貨幣所受衝擊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理論上，加密貨幣發行量相對受限，應可扮演「抗通脹資產」，對沖傳統貨幣貶值風險；但實際上，加密貨幣在監管、用戶保障、市場信心等方面根基未穩，在恐慌市況下隨時首當其衝。

千禧年dot-com泡沫爆破期間，不少科網股股價接近「清零」，就連Amazon亦一度由高位暴跌逾90%。誠然，dot-com狂熱直接推動世界各國網絡基建火速發展，為科網產業後來開花結果奠定根基，Amazon市值也從低位反彈超過300倍。然而「前途是光明的，道路是曲折的」，即便假設加密貨幣可複製Amazon、Google、Apple等dot-com贏家成功軌跡，過程中肯定崎嶇波折。未來一兩年幣圈很大機會掀起大洗牌，汰弱留強慘烈，各方持份者須綁好安全帶做足準備，方可望等到修成正果的那天。

(編者按：高天佑最新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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